蝉依旧不知疲倦地唱着歌,夏天的炎热在这近乎枯燥的歌声里渐渐蔓延开来,偶尔有凉风袭来,然而吹到脸上还是热乎乎的。
伊在一针一线地绣着一个荷包——上面是一对戏水的鸳鸯。这通俗的事物,超凡脱俗的伊喜欢。针线像蝉的歌声一样,不厌其烦地一起一落。伊的头上又一次满了汗珠,于是伊停了下来,拿出那块丝绸手绢擦汗,看到手绢,伊笑了,疲惫一扫而光。这手绢……可不是吗,他也是很细心的,是不是?
伊仰起酸涩的脖子,看到满窗葱茏的深绿,一种快感油然而生。多么美妙啊!
……
“奶奶!奶奶!”
伊被这熟悉的喊声换回现实,不等伊回过神来,黑暗吞噬了眼前的世界。
“奶奶,奶奶,那匹……那匹马又来了!”四岁的孙子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
伊猛地清醒过来,是他,是他回来了吗?
“小轩,你怎么又跑来捣乱,奶奶在睡午觉呢!”九岁的孙女搬出大人的模样。
“是那匹马又来了嘛!”
“你再这么不懂事,小心爸妈打你……”
……
连声音也渐渐模糊,思绪被梦幻的烟雾托起,三十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
“德馨,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胡兵骑在高高的马上,一身绿色的军装,肩头上的金星闪闪发亮。
听到这,德馨有些恍惚。梦中一般的他们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场这样的离别剧,好在仿佛这只是戏剧而已,重聚终是美好的结局。
心中依然难忍离别,德馨仰望着高高的胡兵,抑制住泪水涟涟,咽回去了要说的话,咬住一个“嗯”字。胡兵策马而去,消失在扬起的黄土中。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朦胧中又是他迎娶她的那一天——他始终是骑着高高的大马的兵,她始终是那个默默努力上进,为部队默默做着后勤工作的乡下丫头。那样,一直仰望,一直仰望着,做梦也在仰望着,忘记了哪一天,他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伊面前,问伊愿不愿意做的他的妻子。他似乎也是不自信的,局促的脸庞微微有些发红。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他和她是一样的。想到这,伊又甜蜜地笑了,的确,像做梦一样啊……
伊恍恍惚惚地飘回了家中,掩上房门,一时还未从回忆中走出来。
伊准备在他回来之前为他做好那个鸳鸯荷包。天是那么的热,蝉的声音响亮得发烫。
“哐”地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了。伊浑身一颤,本能地向后退着。
“哼!那个胡兵有什么好的!这次又去了前线。好啊,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钱地主用牙签挑着闪闪发亮的金牙,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伊虽然柔弱但刚强,定了神,不屑地说:“原来是美国的走狗!这里不欢迎你!”
“我不是来做客的,是来做媒的!”加入了美国商会的钱地主狡黠地回答,为他的机智对答,得意洋洋地哼起了小曲。
伊心里一惊,“你……你很快也会被消灭的!”想到前几天的血案,伊心里已经没了底气,慌乱的眼神已经藏不住她的不安。
“我就喜欢你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怎么,我亲自来迎娶还不愿意?不然……”钱地主阴险一笑,“把你眼睛给我也好。”
“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