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我和他,都只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他是我家小区的“常客”。平日里,他总是出现在各个垃圾堆旁。他不高,常穿着一身褪了色的茶色衣裤,沾有斑斑点点的污渍,脚上趿着一双开了许多裂口的胶鞋;他总是踮着脚,耸着肩,大半个上身扎在垃圾堆里,将垃圾桶翻得“嘭嘭”响。——我之所以注意到他,也是因为这不甚悦耳的声响吧。
然而我通常只瞥一眼而已,就当没看见一般走开了——一个陌生人,一个平凡的垃圾工,能给我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呢。他那茶色的背影,只是我平凡生活中的一个平凡的部分。
再说,生活中还有更让我烦心的事。小区里的路灯,自小区建成起,就一直默默地站在那儿了。风雨让他它们的灯罩上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泥垢。从中射出的光日渐昏暗,到最后,只有迷迷糊糊的一小团。还有几盏灯索性罢了工。对于常因上补习班而晚归的我来说,“走夜路”不再是网上流传的段子,而是真的成了我的噩梦。心惊胆战自是不必说,更令我郁闷的是,高度近视的我不止一次地磕到了墙。
怎么就没人向物业处反映一下呢!我愤愤地想着,真是世风日下啊!
无奈也好,气愤也好,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了。那日下午放学归来,我看到路灯旁架着一架细长的竹梯。呼,总算有人来维护设施了吗?近前一看,竟是熟悉的茶色身影——是他!
他一手扶着路灯,一手攥着毛巾,用力地擦拭着灯罩,时不时停下来左右打量,不放过任何一处污秽。汗水洇湿了他的衣服,大块的深色在他背上蔓延开来;脖颈上的汗珠反射着阳光,滚落下来,他似乎没觉察,将毛巾翻到稍干净的一面,更卖力地抹着灯座。
终于,灯罩玻璃透明光洁的本来面目重新展露出来,他喘了一大口气,用手背一蹭额头,甩了甩。他慢慢地爬下梯子,回头看见了愣愣的我。他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个,灯黑了,有些还不亮了。你们不方便,我擦擦。”他的双唇干枯,不自然地咧开时,挤出满脸的邹纹。见我仍呆愣在原地,他回身搬起了梯子,走远了。
他的背影在夕阳的映射下,平凡,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