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脑海中,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既不是现在歌星们所唱的流行歌曲,也不是弹乐器时从指缝问倾泻而下的宛转悠扬的旋律,最美妙的声音莫过于世人耳中认为难听的呼噜声,这声音在我耳中却恍若天籁。
记忆深处,那个夏天,小村庄、田野,我在爷爷家消夏,爷爷的家三面环山,一面傍水,爷爷虽已年近七十,却有着铁一般的身躯,时时为我遮风挡雨,我的童年就是在这个山环水抱的乡村中度过的。入夜,村中万籁俱寂,耳边只有风声和“汪汪”的犬吠声。爷爷关了门,把我抱到大床上,摸着我的头,用他的胡子茬贴着我的脸,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慈爱。“来,快睡吧,明儿爷爷还得上地里干活呢。”年幼无知的我不依不饶“爷爷,这么早,我睡不着,您就讲个故事吧!”“好,爷爷来讲给你听。”爷爷边讲,边拿起桌上的旱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烟雾缭绕,满屋子都是烟味儿,迷蒙中,我望着爷爷的嘴,一张一合,配合着从他口中蹦出的那引人入胜的故事,仿佛成了一首催眠曲,伴着我入眠。
半夜时分,我被一种奇异的声音惊醒了,那声音忽高忽低,忽急忽缓,忽轻忽慢,仿佛是夏天的雷鸣,冬天北风的呼啸声,又好似山泉冲击卵石的“叮咚”声,极有韵律。我害怕得朝爷爷身边靠了靠,却发现这怪异的声音是从爷爷的口中发出来的,调皮的我用手捏住爷爷的鼻子,果然没有呼噜声了,但只要我一松手,那怪声又从爷爷的口中传出来。也许是我把爷爷吵醒了,他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听着老床发出的“吱呀”声与夏天独有的蝉鸣声,闻着地里的稻花香,不禁使我联想到辛弃疾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意境。借着白如寒霜的日光,我第一回这么仔细打量爷爷,他有着一身古铜色的皮肤,看上去很健壮。他的大手很粗糙,却给了我无限的温暖。岁月的蹉跎已将他的青丝染成了白发;岁月的沧桑已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那忽急忽缓的呼噜声仿佛在告诉我爷爷已经累了,那忽轻忽重的呼噜声又仿佛在暗示着爷爷为今年是个大丰收而感到高兴。呼噜声久久回荡在空气中,是那么好听,是那么有韵律。
倾听着爷爷的呼噜声,那声音伴着我进入这不眠之夜。白驹过隙,虽已事隔多年,但那呼噜声时时回荡在我耳边。爷爷的呼噜声还是那么好听,对我而言,这声音是这世间最美妙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