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去的几天,唯一不同的大概也就是天气了。苏州的天气带有一种南方特有的潮热,动辄就是三十六七度的样子,比北京能热上五六度,让初来乍到的我很是吃不消。每天泡在空调屋子量呆着,偶尔下楼转转,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别的乐趣。
在这之后的三天,就在我无聊到想要打道回府的时候,父亲突然告诉我,去周庄看看。
之前对这里没有什么了解,大概就是知道要去一个建在河道旁边的村镇,十分的有名。直到后来大了一些,才知道那是个被称为“东方威尼斯”的美丽水乡。从此以后,家乡的概念也就在我的脑海里基本定型了——如潺潺流水般美丽、优雅而又活泼,带着一种神秘梦幻的东方美。
因为年纪尚小的缘故,到了周庄,兴趣自然也就不在那些雕刻精致古朴的木头房檐和带有深刻历史印记的石头拱桥上,而是转战到了那些随处可见的小饰品上。就同一名同学在文章中所说的一样,我们还年幼的时候,都在司空见惯中寻找幸福与满足。那些系着小小银铃的手链,缀有珍珠的簪子,贝壳打磨而成的小巧镜子,画着中国水墨风景画的丝巾;那些用藕制成的甜点,味道有些特别的肉馅酥皮月饼,乡下最常见的廉价麦芽棒糖,却是我在城市里呆了那么久都没有见过的稀奇玩意。一切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是新奇而陌生的。
手链上的银铃因为奔跑而响动,我行走于江南水乡的巷子里,看古旧木楼的阳台,想象多久的以前,某家的姑娘曾在这里打着伞遥望远方;我看着小小的胭脂店,想象多久的以前,那些温婉的大家闺秀也曾在这里梳妆。而那些装裱着中国画的商铺,又让我似乎看见了有个面容俊秀儒雅的年轻人在这里泼墨挥毫过。
我听风刮过耳边的声音,听艄公婉转水乡小调的哼歌,听银铃清脆的响动,听红莲的花开颤瓣,听绣娘一口温和的吴依软语,听河边采蚌人爽朗的笑声……那是最自由的声音,我突然就明白了人间天堂的含义。
在那里,最幸福的事情恐怕就是抱着一碗鲜美的河蚌汤喝得不顾形象,透着氤氲的水汽看着父亲微笑的脸;最幸福的事情恐怕就是含着麦芽棒糖体验乡土的气息,听那些老人用地道的苏州话讲述时过境迁;最幸福的事情恐怕就是无论何时抬头,看见的都是一片碧蓝色的、毫无遮拦的天空。那是区别于任何地方的蓝色,年幼的我曾一度相信,这里是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抬手就是触手可及的浅蓝。
后来的记忆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几天里去了乡下,却还是找不到周庄那种除去了自由还有温柔妩媚的空气。虽然在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直接,河水像水晶一样透明:麦子是金黄色的,后山的竹林显得苍翠而挺拔,人们的每一个笑容都显得友善而与世无争。乡村就是这样,远离了喧嚣和争斗,有的是一片自然中最单纯质朴的色彩。
今天去逗一下王家的狗,明天去惹一下张家的猫,这些都是不会被大人所禁止的。在这里,想怎么闹就怎么闹。空闲的时候看着村口的那条小河里悠闲而过的鱼儿,也就觉得时间就这么一点点地流过去了。自由却不浪费,我想这就是人间最美好的境界。
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天,在我还没有玩够的时候,就被父亲连拖带拽地拉回了北京。本以为在以后的日子里大概是还能有机会去的,可是谁又知道呢,在一件件事情的耽搁下,回去的事情也就渐渐地搁了浅。每次再提及这个想法,也就只能看着被各种课程占用的假期日历无奈地摇头,叹气。
但即便是没有机会回去了,我也没有忘掉我的故乡。有时候新闻里提及那个美丽的地方时,我也会很认真地看一看,想象一下那里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会怀念一下当时去过的村庄,猜测着那条小河是否依然清澈,邻居家中那条上了年纪的狗是不是还喜欢追着孩子跑……想着想着,内心就会有些痛。大概是在为没有时间回去而痛,也是为了不知何时才能再与故乡相见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