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以前读川端康成的《雪国》,梦中都回荡着那和服女子的温润笑靥,便痴痴地到花市上买了株樱花来,也盼着一日如霞烟云可映着我家屋檐。
谁想不几日,那花竟死了。老农听着我的叙述,微微地笑:“樱花怎麽能那麽养呢?它有自己的种法。”
那一刻,我猛然间开悟,原来世间万事万物莫不如此,惟有适合自己才可开出一片繁华,否则生且不易,又何来的花团锦簇、万紫千红?
想来又有多少人沉迷於仿效他人的热潮,丢了自我?塞辛格《麦田上的守望者》风靡一时,大街上戴鸭舌帽穿风衣的年轻人也多了起来﹔歌德为慰藉自己的书出版,一时自杀又成为一种时尚。当时尚的潮流席卷於世,当喧哗与骚动潮水般涌来,你是否有足够的勇气与自信,坚持自己,寻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蝶翼翩翩,这群精灵懂得避开烛光,不做那扑火的飞蛾,而去尽情享受自己的幽暗。我们为人处世亦该如此。古人诗云:“深处种菱浅种稻,不深不浅种荷花。”这便深谙为人之道。何处种菱何处种稻与如何摆放我们的心灵原本是一个道理。大时代的喧哗与骚动原本与你无干,你只养一池心莲,自守一树清凉,便自得其所,岂不快哉?
人生如雪中观鹤,有清净,亦有混杂。前者心思明亮,不掺一丝杂质,如弘一大师一句“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天地间便盈满了纯净。后者则有污浊有沼气。人活於世,不求随波逐流,便如一朵墨梅,可静静绽放於生命的绢帛。
再想古代士子熬得十年寒窗,只求一举成名天下知,竟是痴了。生不用封万户侯,只求如徐霞客,遍览名山大川,一仆一驴,一笔一绢,任他世事烦扰,我自有天枕地床﹔更无需黄袍加身,便如蒲松龄“老於世情乃得巧,昧於世情则得拙”,他秉持一拙所自安的生命准则,在野狐鬼妖间荷有一颗天籁自鸣、童真满掬的心灵,给无数士子以“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想象。
天籁自鸣,不择好音。为人处世,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即使荆棘满生,亦可步步生莲,脚下生风。“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这也痴了,且让那花睡去,明朝醒来,又可开得一片春天。
一座南方水城,河网密布,池塘水陂随处可见。放眼城外,水深处放菱,水浅处栽稻,那不深不浅的去处,有荷香飘飘。
这是诗中的意境,也是看诗中理趣的切入点:因地制宜是最字面的意义了,自然也带出因材施教的含义来,站好位置、重视自身发展环境也大致可以推得出。而我的脑子里冒出了一大串“不……不……”的句子来——“不高不低”“不上不下”“不长不短”“不胖不瘦”……然后,落笔定论:我看此文题,不妨回归到那一个“度”上。
中国人是非常注重这个“度”字的,早到孔夫子“中庸之道”,再到“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度”的最佳境界就是:恰倒好处。
于是——不刑不赏,刑赏有度,恰当的法律与良好的管理体制,可使国强;不予不夺,民乐其业,不给豪强囤聚的机会,不伤百姓稼穑的季节,休养生息,勤勉课对,可使民安。
在“不……不……”之间,有一个最好的平衡点,稍有闪失,便会失衡。
为上者,不偏不倚谓“公”,失了两个“不”,则偏听偏信,求利逐名。君不见,多少和绅落马,多少文强入狱,哪一桩不是这些当官的少了“公平”“公正”“公道”“公而忘私”之心?故治民慎慎,理国危危,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方是为拿捏好为官之“度”的策略。
为人者,不卑不亢谓“立”。失了两个“不”,则傲横狂妄或卑躬屈膝。于是——